便是換個人來試藥,唐時錦都不敢保證人能活下來。

其實當時試藥,她就想好了,蕭宴身負龍氣,沒人比他更能抗毒。

退一萬步講,若是蕭宴出事,大不了她再去冥府,將人撈回來便是。

七公主卻站了出來。

唐時錦沒拒絕。

因為她知曉,這是七公主沒被處死的價值,以及贖罪。

蕭落笑了笑,“我要說我其實沒想活著,皇嬸信嗎?”

“信不信都不打緊。”唐時錦瞥了她一眼,“發現了吧?”

蕭落顫了顫。

唐時錦上前,指尖掐住她的手,搭上她的脈搏,眸子里閃過一絲詫異,“果然,你有了極強的愈合之力,解藥在你體內很好的吸收了,七公主,以后尋常毒藥,對你都無效。”

蕭落不敢置信,“什么?”

唐時錦瞧著她手指上一條粉嫩的傷痕,明顯是剛愈合的新肉。

方才她手滑,打碎茶盞,撿碎片時,被碎片劃到了。

蕭落親眼看著,那傷口滲出了血,可是不等那血流下來,傷口就奇跡般的自己愈合了。

“不單單如此,如今你的血,有劇毒,卻也可做解毒用,這復原之力,或許是妖毒和你身體產生的共鳴,總之,你也算因禍得福了。”

蕭落微愣。

因禍得福么?

“你現在更像是一個藥人。”唐時錦語氣沉靜了些,“你身體的變化,最好不要告訴任何人,否則恐怕會引起很多人惦記。”

蕭落目光一顫。

忽然從袖子抽出一把匕首,毫不猶豫的往自己脖子上劃了一刀。

血痕頃刻間涌現。

唐時錦眸光微動。

卻并未阻止她這個自殺式的行為。

只見血跡并沒有噴涌,血還沒有大肆流出,傷口就已經在凝固了。

蕭落驚恐的瞪大眸子。

她能感覺到喉嚨被割裂的痛,也能感覺到血跡凝固的癢。

‘咣當’

匕首掉在地上。

蕭落則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氣,腿軟的跌在地上,“皇嬸,我是什么?我會變成什么?”

唐時錦眸子里閃過一絲黯然,“今后你恐怕想死都難。”

是人,卻有妖的愈合力。

身上的每滴血,都不再是正常人的血液。

長久下去,恐非人非妖。

唐時錦眼底有過一絲猶豫,要讓她這樣活下去嗎?

“蕭落,你想活嗎?”唐時錦蹲下去,輕輕抬手放在她頭頂。

蕭落明白,她不想活,唐時錦可以幫她。

她自殺都做不到。

七公主沉默了良久。

久到唐時錦收回了手。

她才緩緩抬起頭,眼中的驚恐和淚珠,都消退回去,“皇嬸,我還有價值。”

唐時錦抿唇。

她確實,在很努力的贖罪了。

唐時錦將她拉了起來,摸了摸她散亂的頭發,“你好好休息,現在在大家眼中,你是大英雄,是值得尊重的公主。”

蕭落噗嗤一笑。

逼回去的眼淚瞬間又蔓延起來。

“我的罪,是不是贖回了那么一點。”她哭笑著問。

“嗯。”

聽到唐時錦的回答,蕭落笑的更開心了。

她知道南楚來了國書。

唐時錦尚且沒有子嗣。

皇叔會需要一個公主的。

如今她身上有這么大的價值,何必求死。

白白浪費了。

半個月過去,考生都已恢復。

蕭宴便重新開設一場科考。

這次科考的很順利。

考生們都在規定的時間內,寫完了文章。

“唐兄,考完了我們去吃酒慶祝一下吧?”杜君修邀約道。

唐文倒是也沒拒絕,“你的身子……”

“已經無礙,小酌兩杯不妨事。”杜君修嘆息道,“緊繃了這些時日,今日總算可以松快松快了。”

唐文一笑,“杜兄就不緊張自己能否中榜?”

“盡全力寫好考題,我便是努力過了,至于能否高中,我反倒沒那么緊張。”杜君修笑道,“即便落榜,我拼盡過全力,至少不會有遺憾。”

這心態。

值得學習。

于是幾人便相約去吃酒。

放榜那日,杜君修和唐文來看放榜。

找了一圈,沒看到自己的名字,杜君修眼底有些失落。

看來是沒中榜。

“杜兄,往上看。”

中間的,名次比較靠后。

名次靠前的,則在上一個榜。

杜君修壓根兒沒往頭榜上看。

“恭喜杜兄,你中了頭榜。”唐文聲音溫潤。

杜君修一眼望去,果真在頭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。

他頓時啥愣住。

“我中榜了?”

還是頭榜。

頭榜便是殿試的候選名額。

殿試上,再由君上頒布出前三甲。

真正中榜,哪有不開心的,便是只中了進士,周圍已有許多人歡呼。

杜君修喜不自勝,“唐兄,恭喜你,你也在頭榜上。”

唐文的名字,就排在他名字旁邊。

杜君修的文章寫的極好,其才學風采,唐文自認,自己不及他。

自己能中頭榜,唐文有點意外。

他甚至在想,是不是二哥給自己走后門兒了?

“唐兄,莫要憂慮,你本就用功,中頭榜是實至名歸!”杜君修好似看穿他的憂思。

開考前,就有嘴碎的,說唐兄的閑話。

稱他二哥是監考,又深得君上器重,再加上唐文又是皇后的弟弟,這樣的關系戶,何必參考。

直接讓皇后給安排一個官職不就行了。

可杜君修與之相交,他知道唐文是靠自己的實力考中的。

“恭喜兩位兄弟了,慘的是我啊。”趙光宗在旁邊嘆氣。

杜君修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雖然沒在頭榜,但趙兄也榜上有名,哪里慘了,你已經比很多人都厲害了,趙兄這不就可以跟你的心上人喜結連理了么。”

這么一說,趙光宗頓時又高興了,“說的也是。”

他中了二甲十三名。

然后就高高興興的跟他們喝酒去了。

殿試那天。

頭榜名額上有六人。

殿試過后,再由君上和內閣商議,選出一甲前三名。

六位頭榜考生,在蕭宴面前奮筆疾書。

身穿龍袍的君上,天威逼人。

他負手而立,在考生中游走,親自監考。

有人一邊寫,一邊緊緊握著一塊寒涼的玉石,那玉石未經雕琢,拿在手里更像一個手把件,君上路過他身后時,他緊張的吞了吞口水,忍不住擦了擦頭上的熱汗。

殿外響起了蟬聲。

天氣是一天比一天熱了。

卻也有人淡定自若,從容不迫的寫著文卷。

一縷陰氣,悄悄爬上了蕭宴的衣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