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了防止身份暴露給玄印惹來麻煩,到了人多的地方,蘇瀟瀟就改了稱呼,一聲聲嬌滴滴的“夫君”,喊得真情實意,在路人看來,她眼中的依賴和情意滿得幾乎要溢出來。只可惜,如此仙姿出塵,嬌艷明媚的小女子,竟配了個淡漠疏離的夫君。
即便修真界女修地位普遍低一些,大多正道修士還是十分懂得憐香惜玉的,畢竟女修實在太稀缺,哪怕心中覺得女修就該依附男修,在女修面前也不會表露得太明顯,反而會十分殷勤周到。
在凡世,若是插足已有名分的夫妻之間當第三者,會為人所不齒,甚至有些地方會被浸豬籠,但在修真界,一個女修身邊圍繞著數個男修并不會叫人覺得意外。
如果是魔修,女魔頭開后宮基本是常態。要說有什么區別,大抵也就是正道修士講究個你情我愿,魔道修士更喜歡強取豪奪。
在酒樓吃飯時,蘇瀟瀟只點了幾道靈果靈蔬,還有一碗甜湯。
“夫君你嘗嘗這個。”把所有菜嘗過一遍后,蘇瀟瀟夾了一筷子自己認為最好吃的那道菜,丟進玄印碗里,速度快得讓人來不及阻止。
玄印低頭看了一眼,青色的玉碗中躺著兩根白生生的柱狀物,看起來像手指粗細的蘿卜,實際上是一種可以當菜吃的,叫做白玉參的靈植。
蘇瀟瀟已經回過頭去聽臺上的說書,講的都是一些秘境探險勇斗妖魔之類的故事,聽起來很精彩,實際上半真半假,雖不至于胡編亂造,但肯定夸張了不少。
臺上正講到秘境寶物之爭,眾修士法寶齊出,各憑手段,直打得天昏地暗,日月無光……
蘇瀟瀟低頭喝了口甜湯,忽然發現自己的碗里多了一堆白玉參,再看盤子里,竟然一根都不剩了。她抬頭看去,玄印端端正正地坐著,沒有任何異常。
白玉參總不會自己長腿跑到她碗里,蘇瀟瀟夾起一根小口咬著。清甜脆嫩的口感著實不錯,吃下去后肚子里暖暖的,十分舒坦。
正悶頭啃白玉參呢,蘇瀟瀟視野里多了一道菜,雪白的花瓣一樣造型,一片一片組成一朵層層疊疊的蓮花,中間用金黃色的小顆粒充當花蕊,聞起來清香撲鼻,讓人食欲大增。
“我們沒要這道菜。”蘇瀟瀟疑惑地提醒上菜的侍者。
“這是丁字桌的客人為您訂的,請慢用。”
“……”蘇瀟瀟順著侍者指的方向看去,發現那一桌是三個男修,其中一人的穿著看起來就特別有錢,那人對上蘇瀟瀟的目光,舉起酒杯示意了一下,還朝她眨了眨眼睛。
蘇瀟瀟禮貌地回了個笑容,沒有任何表示,轉回身來拿筷子戳了戳半透明的花瓣。
這道菜是用海獸最鮮嫩的肉做的,沒有經過烹調。中間的黃色顆粒是一種珍貴的魚籽,也是十分難得的珍饈美味。
光是這么一道菜需要花費的靈石,只怕比蘇瀟瀟叫的一桌都要多。蘇瀟瀟想了想,召來一位侍者,取出一瓶丹藥放在侍者托盤上,讓他送去丁字桌。
無功不受祿,用價值差不多的物品抵就是了。
她并不是沒錢,只是照顧到玄印的口味,才特意挑了幾道最簡單的素菜,誰知還能碰到上趕著獻殷勤的男修。難道她看起來是這么不安于室的女子嗎?
“夫君,你看人家撬墻角都撬到你面前來了,你就沒點表示?”蘇瀟瀟握住玄印垂在桌子下面的手,撓了撓他的手心。
“如何表示?”玄印握住那根作亂的手指,目光澄澈。
“……”蘇瀟瀟也不太懂,她想了一下看過的話本子,湊過去耳語一番。
玄印聽完后霍然起身,走到那個華服修士面前,突然放出一身氣勢,面無表情地說出蘇瀟瀟教他的話:
“我的人也是你能覬覦的?”
首當其沖的華服男子瞬間變成了瑟瑟發抖的鵪鶉,但是他不想在喜歡的人面前下不來臺,硬撐著頂了回去。
“本少爺傾慕那位仙子是本少爺的自由,就算她現在跟了你,不代表一輩子會跟你,你這么兇,背地里不知道怎么欺負仙子呢,說不定她早就不喜歡你了,只是迫于無奈罷了。”
玄印愣了一下,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,他要怎么回答?
“你錯了,我沒有欺負她。”
“啊?”
“她不喜歡你,往后莫要糾纏。”
“你怎知仙子不喜歡我,你又不是她。”
蘇瀟瀟等了會兒不見人回來,眼看著那邊好像聊上了,她很擔心玄印會露餡,每個桌子都有配套的隔絕陣法,她根本聽不到他們在講什么,只好親自過去查看。
“夫君,你們在聊什么呢?”蘇瀟瀟自然而然地挽著玄印的手臂,柔順地依偎在他身旁。
“聊你。”玄印對于她的親近接受良好,在外人看來,他倆倒真像一對親密無間的道侶。
“我有什么好聊?各位道友,我家夫君性子比較直,若是打擾到你們用餐,我替他說聲抱歉,你們慢用。”蘇瀟瀟打了個圓場,把自己塑造成溫柔體貼的好妻子,挽著玄印回到自己那一桌。
“于兄,這回只怕你看走眼了。那位前輩分明對道侶言聽計從,哪里是會怠慢道侶的模樣?”華服公子左側的青衣公子好笑地揶揄道。
“我看也是。而且那位仙子出手就是一瓶琉璃丹,也不像是沒錢的樣子。”華服公子右側的黃衣公子也跟著分析了一番。
“這回的確是我看走眼了。”華服公子摩挲著雕著一枝桃花的玉瓶,他本以為那兩人是女修依附男修,所以才會以財力示好,結果發現似乎是女修在養著男修?
這樣一想就說得通了,為何女修滿眼壓抑的情意,而男修淡漠疏離。
可惜沒能留下傳訊靈珠……像這樣不對等的關系,女修肯定要吃虧的。說不定要不了多久就會心碎神傷,認清現實。
飯吃的差不多了,蘇瀟瀟結了賬,挽著玄印離開酒樓。待走遠了,她才忍不住笑出了聲。
“很開心?”玄印順勢摟過她拍背順氣。
“大師,你也太好說話了,我讓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啊?”
“你不喜歡的人,我幫你拒絕。”
說得如此理所當然,蘇瀟瀟一時無語,心道:你是用什么身份來幫我拒絕呢?
“大師……如果我有喜歡的人,你會幫我追求嗎?”
“可。”
“……”都不問問她喜歡誰嗎?玄印大師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?
“那我要是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呢?”
“萬事萬物存在即是有理,沒有該與不該。萬法隨緣,順其自然即可。”
“說得好聽~你們出家人那么多清規戒律,擺著好看的嗎?假如我讓你喝酒吃肉,你也吃嗎?”
“有何不可?”
“哇!大師你變壞了!你居然想破戒。”
玄印恍惚了一下,忽然想起幾乎快被遺忘的年少時光。那時的他剛入佛門,正是調皮搗蛋的年紀,著實讓師父費了不少心。是什么時候開始收心的呢?大概是師父圓寂之后?
再后來,隨著閱歷增長,他越來越像個得道高僧,成為了師父最期待的模樣,卻也忘記了曾經的自己。
與其說守戒,不如說是習慣。
“大師,我開玩笑的,你別當真啊……”蘇瀟瀟心中忐忑,她不是真的想要引誘玄印破戒,只是隨口那么一說。
她哪里想到玄印會順著她的意思回答?她要真那么做了,和魅惑人心的妖魔何異?
“無妨。”
“大師,我想來想去,覺得我們還是就此分開吧。”
“為何?”
“我不能誤了你的修行。”
“不會。”經歷紅塵也是修行的一種,玄印不以為意。
“……”蘇瀟瀟實在摸不清他的心思,她自己那點不可言說的心思又注定見不得光,與其越陷越深,不如快刀斬亂麻。
這段一起出行的日子已經足夠她回憶,再多的她完全不敢奢求。有時候,她甚至忘記玄印的身份,真的把他當做自己的夫君來看待,然而每每看到他清明澄澈的目光,瞬間清醒得不能再清醒。
玄印對她的感情,只怕與喜歡花花草草沒太大區別。對她的愛護或許有那么一點負責的成分在里面,但是絕對無關男女情愛。說不想耽誤他修行,也是蘇瀟瀟的心里話。
有時候,蘇瀟瀟對自己猶豫不決的性子也十分痛恨,她總是這樣,前進一步怕受傷,想退開又不甘心。
她總是被推著走,無論是命運還是身邊的人,若非逼到極點,她就可以永遠安居一隅,原地踏步。
她這樣的性格本不適合修道,若不是……若不是因為玄印,她早就在凡世找個山清水秀之地孤獨終老。有些念頭一旦出現了,就再也割舍不掉。
她從未想過成為玄印身旁獨一無二的存在,她甚至連修煉都不甚盡心。
她只是想著,這條命是玄印救的,她得活得久一些,好一些,才不辜負玄印的善舉。
“大師……你為何要對我這么好?你又不能娶我……”
“你希望我娶你?”
“啊?”不好,她怎么把心里話說出來了?蘇瀟瀟眼神漂移,笑容牽強。
“不是的,我開玩笑的。真的!我……我走了……”蘇瀟瀟說著轉身放出靈鶴跳了上去。
靈鶴撲扇著翅膀,卻像是被定在原地,怎么也上不了天,只能發出驚恐的哀鳴。
“下來。”
蘇瀟瀟一低頭看到玄印恢復了本來面貌,光溜溜的腦殼好像散發著圣潔的佛光。
“我娶你。”
她聽到他說,然后腦子里轟的一聲,一片空白,什么都看不到也聽不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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